山竹

1975年

油彩 木板

49.5 x 44.5 cm

簽名右下:荼 七二三

預估價
16,000,000 - 20,000,000
3,776,300 - 4,720,300
484,400 - 605,500
成交價
17,400,000
4,199,855
539,284

羅芙奧台北2007秋季拍賣會

051

吳冠中 (中國, 1919 - 2010)

山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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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畫家友人吳桂平舊藏(約1970年代後期得自藝術家的贈與)

圖錄:


《吳冠中畫展》,北京深巷畫廊,北京,2006,彩色圖版,頁36

賞析:
是創作而非寫生

2006年夏,在吳冠中合作了大半生的裱畫師開設的畫廊裡,未等藏家將《山竹》打開,坐在沙發上的吳冠中即將手揚了起來,「假的!秦皇島不可能有我的油畫。」藏家的助理不懂規矩地舉起了手上的相機,被老先生嚴令喝下,原本定了5分鐘的會面, 在最初的兩分鐘裡,眼看就要結束了。已經先行看過作品的裱畫師,同時也是藝術家非常信任的朋友,說了句,「您再看看。」藏家將畫框拆掉,直接將畫在木板上的作品交到藝術家手上,提到了一個可以讓藝術家回想起作品的名字。「對對對,畫是我給他的。」距離作品的贈與已經過去30多年了,如果不是這一次,藝術家甚至已經將這幅作品忘記了。從回想起作品的那一刻開始,這幅畫在他的手中拿起放下,再拿起再放下, 原定5分鐘的會面因為回想起了這幅作品的種種背景和緣由,延長到了近兩個小時。被呵斥的助理拿起相機,哪怕是近距離的拍攝也沒再遇到任何阻擋—吳冠中全身心地投入到欣賞久違的畫作裡,已經顧不得周遭的人與事。這是吳冠中作為一位藝術家最可貴可敬的品格—為藝術而忘一切!

這幅近乎被遺忘的作品在吳冠中的眼中異常珍貴:「這是我的創作,而不是寫生!」吳冠中作品風格多樣,但作品素材多取材自實景寫生,這一幅,藝術家將自己生活過的幾地風景融合在一張畫面中,山水置後,山竹居前,畫面層次豐滿迭起,遠近品讀風格各異,意趣無窮。

藏家一直疑惑於畫面上出現的七二三,是不是指 1972年3月的創作落款,藝術家甚少在作品中標上月份。原來,這也是藝術家的特別創作,七二三指的不是1972年3月,而是1975 年,將二三拆開合為五,是為了讓畫面看起來更有圓滿。

山石的肌理,山竹的挺拔和秀麗,激起了藝術家對那個時代無限的回想。畫面處因為畫在木板上年代久遠,加之當時的油彩品質的問題,有細微的裂痕,也被藝術家制止了修復的提議,「不要修,就讓它在那裡,不影響畫面,沒問題。」在放下拿起的過程中,幾次看出了神,一言不發。這一段回憶,需要穿透的時光30年有餘,已經是近40年的歲月。

時光的聚首

1970年代,特別是在中期,吳冠中相當一部分作品都是以木板為創作底材。那時候的藝術家,即使是找到一塊木板也是非常不易的。

1970年,受文化大革命的影響,任教於原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現清華美術學院)的吳冠中和全體師生到被下放到河北石家莊的李村勞動,開始種水稻、拉煤、批判、鬥爭...就是不許作畫的生活。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年,才被允許在星期天作畫。

這些黃金的星期天,沒有畫具材料的吳冠中,買了一兩塊一個的農村簡易黑板,刷上膠後,便可在上面作油畫。那一段生活,在吳冠中的自述中如此描述:「家裡去有時候帶顏料,畫板也沒有。農民地頭上有黑板,輕便黑板,每天下地,上面都有毛主席語錄,那個板一塊,我就買了一批。買了一批板,上面刷膠,刷了膠上面畫油畫。沒架子有背筐,那個筐有很高的把,又背菜又背糞,就拿這個當架子,畫就放在架子裡面,這樣背著就下地了。下地多在麥地裡畫,誰也看不見。」

雖然沒有人看見,但是吳先生的大名和藝德還是感染了一位原本肩負著監管他們的小兵的敬重,這就是藏家提到的讓吳冠中回想起這幅畫的緣起的吳桂平。肩負著監管職責的吳桂平當時是一個對藝術一無所知的來自河北唐山的小夥子,僅僅因為對吳先生的敬重,不但談不上監管,甚至省下自己的口糧給實現不了基本生活品質的吳冠中。

患難之情是人生中最被珍視的情感。在下放的那四年,吳冠中和吳桂平成為莫逆之交,吳桂平成為吳冠中的田野弟子,開始了無校舍的繪畫課程。這樣的師生關係一直到吳冠中被調回北京參加賓館畫的製作。在法國吳冠中接受當地記者採訪時,特別提到這段下放的日子和吳桂平其人。吳桂平當時想不到自己的一番敬意會引發如此多的故事,吳冠中更想不到自己的一己回應,會給畫壇多帶出一位名叫吳桂平的人物,因為這個人物已讓從未重視過繪畫藝術的秦皇島擁有了美術學習班進而成立美術院校,讓藝術有了更深遠的基礎。

離開時,吳冠中送了兩幅作品給吳桂平作為紀念。這兩幅作品,都與《山竹》無關,那時候《山竹》甚至還沒有創作出來。

1976年,吳桂平復員來到秦皇島,開始從事美術的相關工作,一直到位居秦皇島美協主席。那一年,將兩幅吳冠中贈與之作留在唐山老家的吳桂平和所有的中國人一樣,絕對想不到會發生唐山發生大地震, 這場地震造成了15886戶家庭解體,災難過後,家園變成廢墟,整個城市全部坍塌。兩幅作品被深埋地下,徹底消失。

地震後,偶然來到北京的吳桂平來到北京跟吳冠中碰面,遺失的兩幅畫作儘管可惜,吳先生仍毅然絕對再贈一幅作品給吳桂平。在藝術家的家裡,吳桂平自己挑選了這幅老師難得的創作作品,收藏了近三十年。而吳冠中對情緣的珍惜,對舊友的憐愛,為人為藝,在此之中,皆有定斷。

珍貴緣自於創作

30年來,在吳冠中數不清的畫冊和報導中,沒有提及這件作品。吳冠中重睹舊畫,之所以心緒萬千,除了創作本身,除了藝術品引發的回憶,更多的來自於人生和藝術巨大變遷的感慨。1975年是吳冠中創作力作的一年,包括著名的《乞力馬札羅雪山》等皆在這一年創作。這一年的作品色彩都比較明麗、輕快,形式亦多具像,寫實的。1975年是畫家重要的一年,是年所作墨彩畫《北京松》是他跨入水墨之鄉較早的一幅代表作,此後,吳冠中風格的江南水鄉、江南民居系列深入人心。而1975 年則可以看作兩種風格的分界點。

《山竹》描繪了山、水、竹的和諧景色,構圖的延展和縱深給了人美好的憧憬和想像,有關自然的靜謐和生機,色彩的明靜,安詳的環境,精心的構圖,細膩的筆觸,都可以感受到畫家創作作品的美好心情,亦可謂得意之作。

「我研究過莫內的池塘睡蓮垂柳,我研究過塞尚的綠色叢林,我喜愛他們的作品,但他們的技法都不能用來表現我的垂柳與竹林。油畫的色感和濃郁與國畫的流暢和風韻,彼此可以補充嗎?是的,應該是可以的,但其間存在著各種矛盾,矛盾如何解決?只能在不斷的實踐中去體驗甘苦吧!」(吳冠中摘自《油畫民族化雜談:土土洋洋、洋洋土土》)

在河北下放的吳冠中,每畫完一幅這樣的作品,吳冠中都會拿給周圍的鄉親們看。吳冠中說:「那是非常有意思的,他們都來看,評頭評腳,這個好這個不好。我在這裡面學了不少東西,因為我覺得文盲不一定是美盲。比如說有一張畫,當然都很具象了,麥子是麥子、高粱是高粱,他說這畫得不好。我自己知道這方面不好,但是像還是很像,拿回來他們看,評論很像。有一次我畫好了,畫的很有意思,題材也好,他們一看很美,反應就非常簡單,一個說很像,一個說很美,這就反映出來了。對我的批評,實際上他們並不是有意的,但我覺得是一個貶斥,我覺得很壞。他們覺得很像,我覺得很好。他們覺得很美,所以我信服他們不是美盲,他們是有看法的。所以這個也許是促使我要畫的東西,不僅專家點頭鼓掌,而且需要全中國人點頭的,所以這個也是從老鄉那裡考驗我的。」

情字一生

《我負丹青》是吳冠中創作書的書名,這本書四個字傳達出了藝術家難解的「情」字。藝術是為了什麼?創作又為了什麼?這些是塵世的哲學難題,在吳冠中這裡,早有了自己的定義。2006年年初,吳冠中為上海美術館為自己舉辦的畫展開幕寫下了這樣一段話:「學藝之始,我崇拜古今中外的名家與名作,盲目的。歲月久了,識見廣了,漸漸有了自己的識別力:名家不等於傑出者,名畫未必是傑出之作。人死了,哪怕你皇親國戚,唯作品是溝通古今中外的文脈。偽造了大量的廢物欺世,後人統統以垃圾處理。我分析自己對名家與名作看法的轉化因由,要害問題是著意於其情之真偽及情之素質,而對技法的精緻或怪異已不再動心。情之傳遞是藝術的本質,一個情字了得。藝術的失落同步於感情的失落,我不信感情的終於消亡。」而作為一個觀者,僅通過繪畫上的成就來概括吳冠中的其人其藝顯然是不夠的。應該說他不僅是一個在中西藝術融合的實踐中作出巨大貢獻的著名畫家,是一個對中國當代美術發展進程產生過理論影響的人物,更是充斥著人格力量的精神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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